星空不疲倦

时针指向 10。

疲劳就是斐波那契，前天的混上昨天的，就全部成了今天的债。“绝对，绝对要早睡”，每天都是这样说的，一个字也不会改，但手中的键盘却永远无法停止敲击。

坐在电脑前的，还只有一个人。

我已经恢复上午的记忆了。那时，应该还算清醒地，想跟老板请个假，不为了什么，就想睡一下，结果好笑的是聊着聊着就变成“导，您安排吧”。十来篇论文的阅读任务，简直是自食其果。不过，习惯了，就是囫囵吞枣的应付一下，ddl 什么的，终究也被麻木的大脑自动过滤了。

可为什么，并不是那么难受呢？明明应该觉得很孤独无助才对。

窗户没关，风吹得这破屋毛孔收缩，孤单地钉在座位上——嗯，冷风于我，目前来说，没有任何清醒的作用，只是催眠。毕竟，每天中午准时出现在楼下的钢琴声，混着大人的骂，小孩的哭，好好磨砺了一番我的抗干扰能力。

但我还是被一个挪动座位的声音吸引了。

确实，我似乎也不是一个人......虽然这么想，也没有想做出任何动作的欲望，大概是要睡着了。不过很快，就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边回响：

“大雅，困了吗？”

我睁开眼，这个声音立刻从我的脑中消失，大致是幻听吧，有点寂寞。

不过呢，在闭眼前，我侧过脸去呆地望着墙角时...

——我还是能看到那个，批着镶红黑色斗篷的孩子，在角落看着各种绘声绘色的书。那头柔软的白发像溪流坠入大海，坠入书里粉色的天空，又倒映夜空无数的浪花。

“小黑，”我轻轻呼唤，不过，我的嘴一点儿也没动。不知道为什么我试着呼唤她，也不知道究竟我有没有在呼唤她。

也许，仅仅是看到这一幕，就已经有了幸福入眠的定力了吗——毕竟这么多个夜晚，只有你抚走我多年的失眠啊。

时间在睡意边缘失去了意义，只剩下彻骨的寒冷。手没有知觉，酸麻，但对比起睡意来说，这种干扰无足轻重。

今晚就这样过吧，小黑，早点休息哦。

突然有一股重量压到了大腿上，一件斗篷覆盖了我的前身，以及一个凑到身前的，小小的身体。是啊，我感觉到了，是熟悉的味道。斗篷下的猫耳软软地戳着我的脖颈，斗篷里的小脸贴上了我的胸廓，斗篷下的人儿正跨坐在我的腿上，靠着我，一句话也不说。

不发抖了。虽然冷感依旧，但有这件斗篷在的话，我不会再发抖了。这只小猫也许是在地提起两侧衣服，滑落下去，又捡起来，笨笨地，盖到我的肩上，然后便没有了动作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夜的梦乡，有没有和她一起进到夜之国呢？

应该确实是过了很久很久了。

惺然醒来，相比一会儿前，感觉好多了。钢琴又在楼下响着，这次是樱花绽放的感觉。

怔怔听了一会，胸口略微有些压迫感，看来小黑的唾液已经湿润我的衣襟，但我选择，就让它留在那儿。总觉得腿也不太利索，不过既然托起了你的生命，那就拥有意义，毕竟是你存在的证明。小黑呼吸的微微浪涌，贴紧我胸口的一起一伏，布满满足的脸颊——虽然我依然看到了你的担心。这么说来，好想一直、一直看着你的脸颊，只要我们贴紧着对方，就能一直传导独属于你那稚气未脱的稍高体温。

但是，我还是要说再见——至少要把你放到更舒服的地方。

“不要担心，不要紧张，”我自顾自地想，四肢残留着数日的疲倦，双手依然小心地从小黑的臀部侧方深入，穿过她的大腿。深呼吸，稳住身形，站了起来。

小黑的尾巴短暂地翘起了一下，又放松地悬垂下来。她如果醒着，会不会害羞呢？如果让我体验，一定会觉得自己在这么想吧。不过，就像一位老父亲那样，光是察觉到这只小笨猫，将自己的生命，托付给了也许是最重要的至亲的双臂，就能感到一种沉甸的欣慰与爱意，所以，想不起别的什么了。

小黑的斗篷裹住这两条生命，似乎不好行动。颤巍巍地伸出半只手关上窗，再打开空调。这样，屋子里一定会暖和的吧。

抱着小黑走到床前，长期的久坐让我腰部疼痛，只能先把一只膝盖放到被褥上，然后松开怀抱她的双臂。即使腰痛持续，我依旧做得很慢，只因担心激烈的动作会打断她美好的梦想。

斗篷收好，平稳的呼吸声从我面前传来。还有一些衣服，但，当我察觉到“不惊醒这个孩子的前提下为她换上睡衣”这个任务的难度时，就只能给自己找补——其实我也没那么在乎床的干净程度，嘿嘿。

工作什么的，明天再说吧。

其实刚刚醒来，我反倒没有那么困，简单洗了澡，和小黑钻到同一个被窝时，并没有即将睡着的预感。琴声停了，我心未止，放眼看向窗户外的满天星光，在地板上倒映出夜之国的樱花树，即便不妄谈什么“宇宙”“生命”的宏大话题，在我身边的你，也给了我思念的实感呢。

——END——